PBL教学法在高校博物馆教育实践中的可迁移应用——以“写作与沟通·文化遗产”课对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的资源利用为例
来源：
《博物馆》
作者：
陈豪
发布时间：
2025-09-04 09:24
导读
PBL教学法有基于问题的学习（Problem-Based Learning）和基于项目的学习（Project-Based Learning）两种，二者都是建构主义取向的教学或课程模式。本文指后者，即在实践活动、项目工作中的学习。高校博物馆在高等教育实践过程中具有很大潜力，PBL教学法可以整合高校博物馆资源与课程目标。既往的博物馆PBL教学实践强调从内容出发，利用博物馆资源，未能充分重视形式转化的作用；本研究发现，基于形式逻辑能够有效盘活博物馆资源，拓宽高校博物馆的教育场景，对接学校各种不同类型课程。在此方法指导下提出一套可迁移的课程开发路径，通过教师指导、学生实践与小组创作，促进学生主动学习。清华大学“写作与沟通·文化遗产”课程的教学实践结合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资源开发，能有效培养学生的高阶能力，提高其学习主动性。这套可供不同类型课程迁移的、基于PBL教学法的课程开发路径，可以辅助高校教师、博物馆相关工作人员等更广泛和充分地利用高校博物馆资源，进一步实现高等教育培养创新人才的总体目标。
一.高校博物馆在高等教育中的教学潜力
高校博物馆历史悠久，定位独特，特色鲜明。近年来，我国高校博物馆事业蓬勃发展，据统计，截至2020年5月，我国已有高校博物馆450余家，且数量还在稳步增长。2011年，《国家文物局、教育部关于加强高校博物馆建设与发展的通知》中指出，“高校博物馆具有鲜明特色，是现代教育体系和博物馆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探索和实践新型人才培养模式、实现高等教育现代化的重要机构，是开展探究式学习、参与式教学、实践教学的适宜场所，是开展原创科研的重要基地，其建设应以激励和实现知识的创造、分享、传播为中心任务，以服务和支持高等教育发展为主导”。可见，如何实现高校博物馆的教育目标、落实其教育职能，是高校博物馆研究者和从业者讨论和实践的重要问题之一。
与高等教育培养高素质创新人才的目标一致，高校博物馆的教育目的亦是“促进知识构建与知识创新，培养具有独立、创新精神的研究者和高素质公民，是创新人才培养中重要的一环”。研究者认为，高校博物馆在高等教育中潜力巨大，建议深化博物馆的教学属性，与校内各单位开展全面合作，加强高校博物馆与各学科本科教学教师的互动，加快博物馆职能向教学部门的延伸，加强博物馆教育与课堂教学融合，提高博物馆教育资源共享水平，培养教师充分利用博物馆资源进行教学的能力。为达成这一目标，高校博物馆在前述认识下开展了各式教学活动，尤其基于博物馆特点和建构主义学习理论，开展各项“展教结合”活动。
不过，既有调研发现，现有教学模式下，利用高校博物馆资源依然存在局限：如高校博物馆和高校之间的结合不够紧密，缺乏有效的沟通交流和教育教学渠道等。因此，寻找合适的教学模式，从而更有效地实现高校博物馆的教育目标，就成为现阶段高校博物馆教育活动探索的重要方向。本文认为，以PBL框架为主导的课堂教学，能够有效利用高校博物馆资源，激发其教育潜能，更好地对接各类课程，适合应用于高校博物馆的教育实践。本文着重探讨了在PBL框架主导下，由高校博物馆提供资源和场地、由授课教师设计和实施教学过程、关联博物馆资源与不同类型课程，为特定课程教学目标服务的课程开发路径。为了呈现具体的教学过程与成效，以“写作与沟通·文化遗产”课对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以下简称“清华艺博”）的资源利用为例，呈现教学设计、实践与成效，从而探讨更充分、更广泛地利用高校博物馆既有资源的可能性。
二.PBL教学法对接高校博物馆资源与课程教学目标的开发路径
1. PBL教学法与高校博物馆的适配性
PBL教学法是一种探究性学习模式，以建构主义学习理论、杜威的实用主义教育理论和布鲁纳的发现学习理论为理论基础，主要由“内容—活动—情境—结果”四大要素构成。PBL的基本操作流程是“选定项目—制定计划—活动探究—作品制作—成果交流—活动评价”，其项目组织、学科交叉和情境实践教学方式，能激发学习兴趣，提高学生的创新能力、合作能力和沟通能力，促进学习者的反思，很适合用于培养学生的高阶思维能力。PBL教学法与高校博物馆教育的适配性如表1所示。
表1 PBL教学法与高校博物馆教育实践的适配性
2. “形式转化”：高校博物馆应用PBL教学法的课程开发路径
与通过博物馆藏品和展览学习知识的课程不同，有些课程与博物馆没有直接关系。在开发这类课程时不仅考虑特定博物馆的“内容”，最重要的是“形式转化”，即考虑特定课程的教学目标与本校博物馆资源，寻找其形式逻辑上的相似之处，从而基于PBL教学法的基本操作流程，设计合适的项目任务，利用博物馆的场所特性驱动学生的好奇心与热情，反哺课程教学目标的达成，使博物馆资源更充分地为不同学科、不同专业、不同课程的高校师生所利用。
总体来看，教师需要在应用PBL教学法时把握大方向：明确具体课程目标、了解学情、熟悉博物馆资源、对接博物馆服务等，将博物馆的展品、展览等各类资源视作“信息”，思考如何让学生在教学活动中利用这些信息进行“创造”与“建构”，设计PBL教学活动的总体项目内容和开展方式；从而通过“教师指导—学生实践—小组创作与交流”三个主要环节，达到培养学生创新能力的最终目标。在项目和教学环节的设计上，通过合适且多元的形式推动学生积极主动地学习和反思，帮助学生实现知识的主动建构过程和高阶认知能力的培养，帮助其更长远的学习和成长。基于PBL教学法，利用高校博物馆资源的课程实践流程如表2所示。
表2 基于PBL教学法，利用高校博物馆资源的课程实践路径
三.PBL教学环节设计、实践与成效
基于上述分析，PBL教学法能够有机结合高校博物馆的定位、特色、教育目标和对应课程的教学目标。下文将以“写作与沟通·文化遗产”课为例，呈现高校博物馆资源的转化效果。
1. “写作与沟通”课的教学目标与教学痛点
在重视通识教育的背景下，清华大学于2018年起，建设覆盖全体本科生的“写作与沟通”课程，以主题教学的模式展开，旨在培养学生的思维能力和写作沟通能力，达成通识教育所希望培养的具有自主思考力、判断力和行动能力的独立的人，使受教育者对自己、社会和自然的关系有较为深入的观察和思考。“文化遗产”是该系列课程下的一个主题，旨在通过观察、理解、分析和讨论与文化遗产相关的内容和现象，促使学生对人、物和社会之间的关系做深入的思考，进行有深度、有逻辑、有批判性思考的表达，并在此基础上激发学生的创造力。
在写作课系列课程中，“问题意识”和“提出独创性的论点”是教学过程中的重点和难点。具体到“文化遗产”这个主题，由于研究和写作的对象涉及各类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别多样、问题复杂、体系多元，如何利用有限的课堂时间和教学资源，选取最合适的教学案例和方法，高效启发和推动学生思维能力的转变和迭代，就成为必须解决的教学痛点。
2. 运用PBL教学法，融合清华艺博资源，助力教学目标实现
清华艺博为PBL教学活动的开展提供了绝佳的资源和可能性。清华艺博以“彰显人文、荟萃艺术，精品展藏、学术研究，内外交流、资讯传播，涵养新风、化育菁华”为建馆方针，重点在展览策划、学术活动，开展公共服务，打造教育平台方面发挥作用。
从“形式转化”的逻辑上来看，博物馆的展览主题即“研究问题”，学生总结其主题、资料、结构等各方面优点，与一篇优秀的说理性文章的几个评价重点一致。基于这种形式逻辑上的一致性，课程利用PBL的方法对接教学目标和清华艺博资源，以清华艺博的展览资源和展馆空间为媒介，推动学生思维模式的转变。与此同时，展览中的展品为学生提供了直接接触一手材料的可能性，能够直观地激发学生的观察力和学习热情，推动其比较观察实物资料和阅读文献材料的不同，找到值得研究的问题或方向；展馆空间提供了与教室完全不同的活动体验，学生通过实践，直接接触文化遗产，关注文化遗产与当今世界的密切关联，进一步思考和表达与之相关的话题，产出原创性成果。
目前形成的较为成熟的教学环节由3个课时组成（表3）。第一课时，讲授田野调查的方法，安排清华艺博展览的参观任务，并布置后续的小组策展活动。第二课时，参观展陈中符合课程主题的展览，邀请公共教育部的老师进行专场讲解。第三课时，小组同学需要结合该展览中的3—5件展品与自行查找的其他文物，共利用5—10件的展品，重新串联、组合，形成完整叙事，完成新的展览方案。通过3个课时，达到综合锻炼学生思维能力、沟通与表达能力、叙事能力和创新能力的教学目标。
表3 清华大学“写作与沟通·文化遗产”课堂中利用清华艺博资源的PBL教学环节设计
3. 教学实践的案例与思考
在2023年的一次教学中，首先，课堂以营造学社的田野调查报告《宝坻广济寺三大士殿》（节选）为阅读素材，师生共同总结出现场调研前、中、后各阶段需要完成的具体工作；然后，教师选择展览和对接博物馆后，在任课教师和博物馆公共教育部讲解志愿者的共同带领下，学生参观清华艺博“攻金之工：亚欧大陆早期金属工艺与文明互鉴”特展，观察、思考、讨论，并完成活动记录表；最后，学生在课堂上完成小组策展工作，制作PPT，当堂汇报分享；在所有活动完成后，学生填写活动复盘表（图1）。
图1 清华大学“写作与沟通·文化遗产”PBL教学环节活动记录表与复盘表
通过现场实践前的准备，在现场实践环节，学生能够更好地体会博物馆的实物性和空间性。基于任务，在参观完成后，不少学生直接在现场展开小组讨论，相互激发。此外，学生还反思该展览的章节分配、展线逻辑等，理解展览按照时间顺序呈现来自不同文明的器物，每个章节又具有相对的独立性，让观众可以自主选定不同的参观路线（图2）。
图2 艺博参观与小组策展的准备阶段
创作活动中，“小组策展”推动学生由输入到输出，鼓励学生锻炼高阶思维能力，将博物馆的展览和展品当作材料和资源，围绕新主题组织新展览，并向全班同学分享作品。如一组同学策划的“几何装饰纹样在早期金属器上的应用”展览，通过选取“攻金之工”展中来自不同文明、不同时间段的器物（图3），观察并思考器物纹样的设计方法，通过图片、文字和现场讲解说明，将策展方案绘声绘色地呈现给班上其他同学，在方案的最后，他们猜测：“早期文明对纹饰有相近的喜好（几何图形、生活环境中的动植物）；随着文明发展，对几何纹饰的利用出现了区别（希腊数学发展，高度几何化的图案多，中华文化更倾向用图案寄托内涵，纯几何设计较少，几何图案仅仅作为载体）。”可见，这一小组按照课程要求，挑选、使用了展览中的展品，除了通过现场调研接收、理解、消化既有展览的相关信息，还能够完成新的展览方案，达成训练思维和表达的目的。这是通过具体的PBL教学环节设计，借助高校博物馆资源，达成课程教学目标，实现高等教育对人才创新能力培养的具体实例。
4. 学生反馈与教学成效
基于不同学期的不同反馈方式，大致将PBL的教学成果整理成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博物馆情景实践教学方式，非常受学生喜爱。在2022年中，无论参观哪个展览，博物馆参观课时在“最有趣”“最喜欢”的课时统计中均位列第一。多数同学提及该课程环节时，表示希望能够有更多类似活动、增加参观次数和时长。
第二，在2023第二学期的活动复盘表中，学生们通过项目活动、作品制作与成果交流，反思其策展方案，这恰恰与课程要求的思维方式转变与原创性研究性写作吻合。在可以提升的问题中，回应重点亦由叙述逻辑、主题反思、讨论纵深、展品分析、提炼观点等构成。
第三，除了写作思维与能力的培养，小组合作完成项目的方式有效增进了学生的沟通与合作能力。通过项目合作过程和对复盘表中问题的思考，学生认识到，好的合作沟通需要合理分工；除此之外，在讨论时提出有价值的想法，积极参与、活跃气氛也很重要。
第四，学生能力的提升并未随着PBL环节的结束而终止，而是迁移和内化到了他们学习和生活的不同方面。在期末反馈中，学生提到博物馆参观启发自己在研究时应“丰富论据的形式和内容”；可以“让人在参与过程中收获到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和自己的写作或者日常生活关联起来”。
第五，更多同学在参观学校博物馆的过程中更好更深地体会到本校的特色文化。如参观“栋梁：梁思成诞辰一百二十周年文献展”展后，学生提到，“我以前每次参观总是走马观花，只是流于表面。这节课我不仅了解到了梁思成在清华、宾大是如何研究问题的，而且还感受到梁思成在研究问题时精益求精的精神”。
四.结语
本文基于高校博物馆特点和对PBL教学法的分析，呈现了PBL教学法与高校博物馆教育的适配性；PBL教学法能够有效发挥高校博物馆的教育职能，具有一定的灵活性与可借鉴性，可以针对不同的课程类型、教学目标，不同高校的博物馆资源和其文化特色开发对应的课程环节，将高校博物馆的教育潜力落实到实践层面，助力实现我国高等教育培养创新型人才的目标。同时，结合清华大学的真实教学案例，呈现了PBL教学法对接博物馆资源与课程教学过程时可以采用的设计方法、实践环节和教学效果。
面对加速到来的AI时代，高等教育更要聚焦于学生批判性思维与创造性思维的激发与提升，没有确定结果、没有预设答案的项目能够激发学生的情感投入和原创思维，让学生在思考中合理地运用AI工具；以团队形式完成的项目还能够锻炼学生与他人沟通交流和统筹策划的能力，这是人工智能无法替代或复制的。
对在校学生来说，高校博物馆参观方便，且藏品凸显本校文化。PBL教学法能够有效对接高校博物馆资源和高等教育目标：由博物馆提供资源和场地，并配合相关工作、由授课教师主导课程开发，基于博物馆资源和课程教学目标的内在形式逻辑，结合PBL教学法基本流程，设置“教师指导”“学生实践”“小组创作与交流”三个主要环节，在教师把握大方向的基础上给学生更多合作、讨论、探索的空间，推动其主动学习、相互评价和自我反思，辅助高校教师、博物馆相关工作人员等共同利用和开发高校博物馆，建设相关课程，达成教学目标、课程目标、人才培养目标。从清华大学的具体教学案例来看，合适的PBL教学方法和手段，的确可以更加有效地利用和结合高校博物馆的资源，培养学生的高阶思维能力和合作沟通能力，实现高等教育培养创新人才的总体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