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遗址公园资源活化利用路径探索
来源：
《考古遗产研究》
作者：
张云峰
发布时间：
2025-06-30 10:00
【摘要】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作为保护、传承和利用文化遗产而诞生的新模式，较之传统文博单位，资源更丰富，可使用的活化利用手段也更多样。本文通过分析考古遗址公园资源优势和劣势，扬长避短，探索其活化利用发展路径。
【关键词】文化遗产 考古遗址公园 活化利用
习近平总书记十分重视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工作。他多次调研传统文化保护传承，阐述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保护历史文化遗产、坚定文化自信的重要性。他强调，“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为我们进行文化遗产保护传承、活化利用指明了方向。
一.文化遗产活化利用的内涵
（一）什么是文化遗产活化利用
文化遗产是历史留给人类的财富。从存在形态上分为物质文化遗产(有形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无形文化遗产)。物质文化遗产即传统意义上的“文化遗产”，根据《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简称《世界遗产公约》)，包括历史文物、历史建筑、人类文化遗址等。本文所述文化遗产的泛指物质文化遗产。
文化遗产的活化利用，主要是运用多样的保护、研究、展示、宣传、运营、管理等手段，对文化遗产进行挖掘、解读和阐释，将其融入现代生活，不断焕发新的生机与活力。
（二）文化遗产活化利用的意义
在我国，2002 年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将“合理利用”正式写入文物工作的“十六字”方针。虽然起步较晚，但近年来国家不断加大文化遗产利用工作的力度，尤其是在国家机构改革的背景下，各级政府的文化遗产保护管理与旅游管理的行政机构已经合二为一，做好“文旅融合”已经成为文化遗产工作的重要内容。
对文化遗产进行活化利用，主要意义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是求真溯源，搞明白“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其次，是文化自信，在充分了解我们的历史、文化之后，激发出强烈文化认同和民族自豪感；最后，是继承和弘扬，将古老的文化赋予新的内涵，充分融入现代生活，为现代生活提供灵感或启迪。
二.考古遗址公园资源优势与劣势
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是为了保护传承和利用文化遗产而诞生的新模式，是以重要考古遗址及其背景环境为主体，具有科研、教育、游憩等功能，在考古遗址保护和展示方面具有全国性示范意义的特定公共空间。在进行资源活化利用时，具有独特的优势和劣势。
（一）优势
1.馆园结合，可塑性高
较之其他文化遗产保护形式，考古遗址公园一般包含有面积广阔的园区，同时配有1个以上的专题陈列馆（博物馆），因此，在进行资源活化利用时，既可以使用博物馆常用的展示、宣传和利用的手段，也可以兼顾景区、主题公园、城市公园等利用手段，可塑性较强。由此，衍生出了四种不同的遗址公园开发模式——城市休闲绿地开发模式、考古遗址公园开发模式、遗址文化景区开发模式、主题文化公园开发模式。
采用城市休闲绿地开发模式的遗址公园，一般位于城区，与居民生活区结合紧密，园区为开放式运营，主要满足市民的休憩娱乐、体育锻炼等需求，一般客流较为可观，但管理难度较大，较为典型的有郑州商城、三门峡庙底沟等。
考古遗址公园开发模式为大多数遗址公园所采用的开发模式，管理运营主要以文物部门牵头，在围合的园区内对遗址文化内涵和价值进行多种手段的展示、阐释，较为典型的有杭州良渚、广汉三星堆等。
选择遗址文化景区开发模式的遗址公园，一般遗址本身知名度较大，周边交通便利，旅游配套服务设施较为完善，对于客流的吸引力、承载量都较为可观，典型代表有西安秦始皇帝陵、洛阳隋唐洛阳城、安阳殷墟等。
主题文化公园开发模式目前是被采用的最少的一种开发模式，在进行资源开发和利用时争议较大，文化的严肃、严谨性与主题文化的趣味、娱乐性不易兼顾，在国内还处于探索阶段，代表为江苏高邮龙虬庄。
2.现场展示，沉浸感强
遗址公园以重要的考古遗址为背景，根据考古发掘资料，会对重要的遗迹、遗物进行现场展示或复原展示，可以使公众直观、清晰的看到遗址所处时期的人文、社会现象和考古发掘的真实场景。这种展示不仅局限于面积有限的文博场馆中，还塑造和还原在广阔的遗址公园园区内，巨大的叙事空间辅之多样化的科技展示手段，为公众营造了更为丰富、逼真、有趣的沉浸式观展体验，对于公众的影响更为深刻（图1）。
图1 大河村遗址博物馆遗迹厅
（来源：郑州市大河村考古遗址公园）
3.主题突出，特色鲜明
建设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遗址，大多为中国历史各阶段具有代表性的聚落、国家、城镇、墓葬、军事、工业或宗教等遗址，一个园区主要针对一个遗址进行价值阐释，而综合类博物馆大多按照城市发展通史进行展示阐释，二者相较，遗址公园的展示主题更为突出，文化脉络清晰，叙事逻辑完整，传达给公众的知识更纵向深入，特色也更鲜明。
（二）劣势
1.区位不可选
综合类博物馆的选址，一般会综合考虑城市发展建设、交通、配套等，大都建设在城区，与城市发展契合，交通便捷、配套完善；而遗址公园在选址时，多在遗址被发现的原址进行建设，这就造成遗址公园的选址具有“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可能会使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建设产生矛盾，造成遗址周边人地关系紧张；也会使得较多遗址位于山野、乡村、城郊，交通不便，配套缺失，不利于遗址的保护、宣传，致使遗址公园客源不足，资源利用率不高。
2.遗址可观性差
在遗址公园进行展示的过程中，常常面临可观性差的问题。诸多遗址因年代久远，特别是新、旧石器时期的遗址，受当时生产力的限制，先民生活方式和审美观念较为原始，遗址原貌和出土的文物相对不够精致，和现代生活差别巨大。同时，相当数量的遗址公园在园区内主要进行原貌展示、复原展示、考古发掘现场展示等几种方式，传达的信息不够多样，观众对于遗址的认知仍有“遗址≈废墟，考古发掘现场≈整齐的土坑”的观念，不利于文化的传播。
3.周边配套不完善
为数不少的遗址公园建设在山野、乡村、城郊，周边经济、文化发展水平不高，交通便捷度差，配套的餐饮、住宿、购物、娱乐等设施不完善，为公众的参观体验带来种种不便，致使较多遗址公园“养在深闺人未识”，大大制约了遗址公园的运营和发展。
三.活化利用中存在的问题
因遗址公园的特殊性，在进行资源活化利用时，也面临着诸多问题的困扰。
（一）政策与机制束缚问题突出
作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其管理机构多是当地的文物保护管理部门，一般都是公益事业单位，较多都不具备收费资质，缺乏社会企业、资金的参与渠道。各地事业单位管理、财政、审计、税收等政策的差异，造成一部分遗址公园机制灵活，可以采取的利用方式较为丰富多样，公园的整体运营效果较好；而另外一部分因体制束缚，只能采用相对传统的利用方式，效果不太理想。
（二）文旅融合不够深入
在对遗址公园进行运营时，现有的公园管理机构更多的是采用传统的文博管理手段，重文保、轻文旅；重管理、轻运营；只谈文化，对于商业不敢提、不敢碰。公园在规划时，主要考虑遗址保护和文化价值展示，缺乏对旅游配套服务设施的规划，致使开园之后，游客基本的交通、餐饮、休憩等需求都不能得到充分满足，体验感差。这既无法满足人民群众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也不符合现在文旅行业蓬勃发展的市场需要，必然不能长盛久兴。
（三）产业链不完善
遗址公园作为新兴行业，目前仍处于探索发展阶段，尚未建立完善的产业链。我们应充分认识到，遗址公园不仅仅是文物保护管理机构，更先天带有文化产品的属性，因此，我们在进行管理运营时，应对遗址资源进行包装、加工和再创造，并将其推向市场。这些，都需要逐步建立“文化元素提炼—设计—生产—营销”一条龙的完善产业链，源源不断的为公众创造需求、满足需求，让文化走出园区，走向社会。
（四）区域带动性差
遗址公园在建设和运营过程中，多注重自身的经营和发展，较少关注到区域联动问题，难以同周边文旅资源形成共生发展的多赢局面。一个成熟、成功的文旅项目，应起到带动区域经济、文化良性发展的重要作用，不可讳言，遗址公园目前形成的周边区域带动效应的规模和效果都较为一般。遗址公园作为一个文化产品，应成为带动经济增长转型的新增长极，有力带动区域社会经济与文化产业的蓬勃发展。
四.发展路径
考古遗址公园作为国家在大遗址保护领域创建的新模式，在行业发展中应起到示范、带动作用。在建设和运营过程中要充分考虑遗址保护利用、民生需求供给、产业融合发展等问题，为大遗址保护和文化传播探索出新的发展路径。
（一）转变思路，创新模式
考古遗址公园作为一个文化综合体，以文物保护为主的传统管理手段所提供的基础性服务，已经不能满足国家、社会、群众对于遗址公园的发展要求，行业急需转变思路，创新发展模式，引入市场化管理运营理念，提高竞争、营销、服务等意识，敢于和商业景区展开博弈，充分满足游客的多样化、定制化、高标准文旅需求，将文旅融合落到实处。
（二）深挖资源，树立品牌
在进行资源活化利用过程中，要注重品牌效应。对于遗址资源需进行深度挖掘，充分阐释，合理的进行再加工、再创造，建立完善的产业链，打造专属特色品牌，成为响亮的城市名片。
同时，也要做好品质升级工作。要向国内一线城市、一线文博单位、一线旅游景区看齐，多取经、敢尝试，立足本地实际，把握行业发展趋势，结合市场需求，做好品牌规划，提升产业品质，提高产品和服务的质量，实现开放、智能、绿色、健康、持续发展。
（三）加强宣传，拓宽渠道
宣传推广对于文旅景区的重要作用日益凸显，各大景区在宣传、营销上频频发力，各显神通，效果也非常突出。然而，包含遗址公园在内的文博机构的宣传营销工作还不到位，部分单位对于宣传营销工作还不够重视，思维保守、方式传统、渠道狭窄。
遗址公园应主动突破传统宣传形式的限制，敢于进行文化营销，勇于适当“炒作”，善于“讲故事”，主动创造热点，适度包装“立人设”。转变由官方、传统媒体主导宣传的思维，试点委托专业团队进行策划、包装、宣传，鼓励新媒体传播方式的介入，鼓励网红、明星进行正能量宣传发声，最大限度扩大宣传力度，拓宽宣发渠道，提高公园的影响力和传播力。
（四）社会参与，成果共享
一般来讲，我们普遍认为的社会参与，主要是企业、高校、科研院所、事业团体等社会资本，提供技术、资金、人力等资源，在遗址公园的规划、建设和发展过程中积极参与，贡献力量。不能否认，以上机构为遗址公园的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未来，在促进行业持续、良好发展方面会需要更全面、深度的合作。然而，另一个重要角色的深度参与，常常被广大遗址公园所忽视，这个角色就是游客。
从需求方面来讲，文化和娱乐消费并不是居民生活中的基础性消费，而是在满足基本的生理和安全需求之后，谋求的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归属需求（社交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是在国民生活从温饱阶段过渡到小康阶段之后集中、爆发式增长的需求类型，这类需求的特点就是，迫切性不强、需要一定的外界环境的刺激、冲动型释放和满足。
由此可推，遗址公园这一文化产品，对于游客消费来讲，并不具备强烈的迫切性、必需性，而只有成为游客的刚需，遗址公园才能真正活起来、火起来，那如何成为游客出行消费的必需选项呢？答案就是：与游客建立联系，联系越紧密，需求越多越强烈。简单来说，就是让游客积极参与到遗址公园的建设和发展过程中，增加游客与公园之间的情感联系，让公园主动融入游客生活。
有一些博物馆已经关注到这一问题，积极进行了尝试，效果显著。如注重发展粉丝经济：建立粉丝群，积极听取粉丝的呼声和建议，为粉丝打造专属活动或产品，不断提升粉丝的规模和忠诚度。粉丝是广大游客群体的代表，粉丝的呼声也是许多游客的心声，双方的联系和互动，让博物馆的活动和产品更贴近游客，更能充分满足游客的需求，博物馆也在此过程中不断修正方向，良好发展。
（五）共生联动，协调发展
在遗址公园制定发展规划和运营方案时，需同步考虑区域共生发展问题。公园与周边文旅资源之间要建立连接、产生关系，进行持续的交流，双方互为补充，遗址公园可以为周边文旅资源提供文化和历史支持，周边旅游资源为遗址公园提供吃、住、行、游、购、娱等旅游服务支撑，形成持续、稳定、良好的发展局面。
五.大河村考古遗址公园资源活化利用探索
大河村遗址位于郑州市中心城区东北部，遗址面积50余万平方米，是一处包含有仰韶文化、龙山文化以及夏、商四种考古学文化的新石器时代大型聚落遗址。遗址距今7000至3500年，参与和见证了中华文明起源、形成、发展直至夏、商奴隶制王朝建立的全过程，文化内涵丰富、文化链条完整。
在对遗址资源进行活化利用时，大河村考古遗址公园也进行了诸多探索和实践，成效显著。
（一）研学引领
为充分发挥遗址公园的社会教育功能，公园深度挖掘遗址文化内涵，开发不同种类的研学体验课程9项13小节（图2），以探索体验类为主，如考古体验、制陶体验、原始房屋搭建、古代编织纺织等。为了辅助解读遗址文化内涵，公园还规划建设了两个标准化考古探方（图3），并自主创作、编制了两部动画科普视频和一部漫画科普书籍，大大延伸和拓展了研学的方式和内容。
图2 大河村遗址博物馆研学课堂
（来源：郑州市大河村考古遗址公园）
图3 大河村遗址博物馆考古体验探方
（来源：郑州市大河村考古遗址公园）
精心研发的各类体验课程，深入体现了大河村遗址的文化内涵，培养了学生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创新精神及实践能力，得到了学生、家长和各级教育部门的肯定，单位先后被评为全国中小学研学实践教育基地、河南省中小学社会实践教育基地、首批河南省中小学生研学旅行实践基地；课程《大河村研学课堂》被评为河南省研学实践教育精品课程。
（二）文创助力
大河村文创开发工作始于2017年，六年间通过不断创新产品开发，拓宽展销渠道，加强品牌传播，致力于“大河村”文创品牌的塑造，让文创产品成为了传播大河村文化的载体，建立起公众和大河村遗址公园沟通互动的桥梁。
产品多次荣获各类省级、市级文创大赛金奖、银奖和优秀作品奖；在今年初，在由中华文物交流协会、中国文物报主办的“第二届全国文化创意产品推介”活动中荣获“第二届全国文博百强文创产品单位”；8月，产品“大河村一家人手办”成功入选2023年度中国好礼产业促进计划2023年度产品名录（图4），荣膺“国礼”；公园多次作为郑州市文创品牌的优秀代表参加各类国家级、省级文博展会，全国范围内展示大河村文创品牌及产品，为展示郑州城市形象，讲好黄河文化故事做出了积极贡献。
图4 “大河村一家人”文创手办
（图片来源：郑州市大河村考古遗址公园）
（三）数字化加持
近年来，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数字科技与文化遗产的结合也越来越紧密，诞生了很多数字类展示和服务项目，如数字展厅、云展览、云讲座、云直播等，大河村考古遗址公园也不断在此方面进行探索和实践，建设了一批数字化项目，主要应用于陈展、研学、社教、互动体验等方面。
如建设了《星空下的村落》数字展览，以线上VR全景展示为主要手段，全面完整地记录大河村遗址博物馆“星空下的村落”主题展览。
搭建“I仰韶”仰韶文化数字展示服务平台，对郑州区域内典型性仰韶文化遗产资源进行整合，有效发挥历史文化场馆等遗产资源的文化传承和教育功能。
建成各项数字展示体验项目如VR互动体验、VR游览体验、体感互动游戏、全息投影、全景电子沙盘、电子翻书、动画视频、科普影音、游戏拼图、体感捕鱼等数字互动体验项目，受到观众特别是青少年的强烈欢迎，参观体验常常流连忘返（图5）。
图5 大河村遗址博物馆VR体验
（来源：郑州市大河村考古遗址公园）
开展各类线上教育活动，吸引众多游客参与，丰富了公众生活，传播了大河村遗址丰富的文化内涵，极大地提升了馆方的影响力。如：非遗潮计划——“博物馆奇妙夜”直播、“探寻古代遗址 观摩研学课堂”线上研学、“大河新语 文化赋兴 ”线上活动、“三下乡—黄河文化宣讲”线上讲座、与河南广播电视电台合作举办“星空下的村落”——探秘大河村遗址博物馆在线直播活动等。
（四）沉浸式演绎补充
大河村的沉浸式演绎主要有数字化演绎和实景演绎两种（图6）。目前，园区正在建设4D影院、仰韶文化博物馆“仰韶印象”、仰韶文化房基遗址三个沉浸式数字化演绎项目，以期给观众带来沉浸式的观展新体验。
同时，园区也关注到在“Z世代”中较为火热的互动剧院、剧本杀等文化。
图6 舞台剧“大河先民的幸福生活”
（来源：郑州市大河村考古遗址公园）
六.结语
